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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成年的吉氏土撥鼠正蒐集鋪床的墊料，牠在其他家庭成員聽得到的地方活動。
傳來的叫聲不像狗吠（註1） ，反倒更像喘息，但同行的土撥鼠話專家掛保證說那是一種示警的叫聲。說得更清楚點，這是牠們的一種驚慌反應，意思是：「有人類出沒！」最初我找不到發出這奇特聲響的傢伙在哪，之後好不容易從雙筒望遠鏡辨認出牠來—牠正扯開嗓門、不斷使勁的發出警告。
我就是這時一頭鑽入土撥鼠獨特的語言世界的。為了尋找BBC自然史小組拍攝的素材，我來到美國亞利桑那州的旗竿鎮（Flagstaff）， 與動物行為專家康‧斯洛波奇柯夫（Con Slobodchikoff）碰頭，他是北亞利桑那大學的生物學教授，也是世界知名的土撥鼠語言專家。美國有五種土撥鼠，吉氏土撥鼠（Gunnison's prairie dogs）是其中一種，過去的三十年，斯洛波奇柯夫已經解開這種土撥鼠複雜的語言和社會結構—正適合我們一探究竟，做成報導。
無辜的眾矢之的
此刻，光是跟這些可愛的囓齒動物大眼瞪小眼就夠叫我開心了。我想著，土撥鼠叫作Prairie Dog （註2） 實在是糟透了，因為牠們長得像松鼠，一點都不像狗。牠們的動作十分討喜，尤其是筆直端坐時，簡直人模人樣。但令人難過的是，人類對土撥鼠並沒有多麼友善。穿過矮叢的時候，斯洛波奇柯夫指著幾個空彈夾說：「有人埋伏在這裡亂射擊一通。」他感嘆：「有些人喜歡把土撥鼠當成練習射擊的『標靶』。」見到有人以殺害這些囓齒動物為樂，顯然令他相當沮喪，無奈這是
完全合法的活動。
事實上土撥鼠成為「眾矢之的」已超過一百年。據估計，這片廣闊的北美平原曾住了約五十億隻土撥鼠。牠們的聚落、或所謂的「城鎮」，分布超過數百公里。然
而政府支持的大規模滅鼠計畫很快改變了這情形。由於人類的毒殺和射擊，到了二十世紀後半，牠們的數量竟然減少了98％。如今這些行為雖受到較嚴格的控管，但人們觀念依舊、積習難改，許多經營牧場的人仍將土撥鼠視為有害的動物。
大眾怎麼看土撥鼠看似不甚重要，但與斯洛波奇柯夫投入這研究息息相關。「土撥鼠是相當複雜的群居動物，觀察牠們溝通的語言後我們發現，牠們的心智活動要比我們原本以為的厲害多了。」他接著說：「我們的研究將有助於改變人們對牠們的看法。」
斯洛波奇柯夫的研究重點是土撥鼠的語言，此外他還不斷破除長久以來有關土撥鼠社會結構的迷思。你以為牠們很悠哉？牠們的家庭生活可忙了！在土撥鼠城裡，每個族群（或所謂的小團體）都佔有領地，且各自捍衛著自己的疆土。
長久以來，一般都認為牠們的小團體主要構築在家庭形式上，且不用說，母親和土撥鼠幼仔是一起生活。但斯洛波奇柯夫在遺傳學上的研究顯示，各族群中成年鼠之間的關係有很多種組合：可能有一隻佔有優勢的公鼠和母鼠、一隻公鼠和許多母鼠，以及許多公鼠和許多母鼠。即使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土撥鼠也能夠相處融洽，與其他成員共同捍衛疆土。
一對年輕的土撥鼠正享受著互相理毛的時刻。
牠們說話可溜了！
「土撥鼠城」或許更像現代的人類社會，非親屬間的關係和親密的家庭聯結一樣重要。土撥鼠社會的複雜可能有助於解釋「為什麼一種看似低等的囓齒動物卻有進化的語言」。但斯洛波奇柯夫是怎麼翻譯牠們的叫聲的呢？關鍵在於：找出土撥鼠面對特定威脅時發出什麼樣的叫聲。
但這樣的實驗有個小麻煩，那就是：你可能得花上好幾天才能等到一隻「願意幫忙」、能令土撥鼠恐慌的掠食者。為此，斯洛波奇柯夫想出了一個偷吃步，「我們把土狼或鷹等食肉動物的模型放到草原上。」
回到實驗室時我們遇到了比爾，他是研究團隊中的研究生，擅長「搞定問題」，不只電腦嚇嚇叫，還有雙巧手能製作那些掠食者的模型。他的電腦螢幕上顯示著小傢伙們的「聲波圖」；這是一種二維圖像，由音波的頻率與振幅大小繪製而成，圖中不同的聲波彼此交疊，沿著水平軸的每一縱行則代表著單一的吱叫聲。
斯洛波奇柯夫解說不同的聲波波型：「你可別以為一個聲音就只是一個字。每個吱叫聲就像是人的一句話，有形容詞和名詞。它不只辨識出掠食者，還透露敵人的大小、顏色、方位、以及活動速度等。比如說，土撥鼠可能說：『一隻高瘦的土狼正在遠處快速移動。』」而這些訊息全在短短一句爆音中講完，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只有人類有語言？
在過去，「語言」一直被認為是使人類有別於其他動物的獨特生物特徵。然而，如果斯洛波奇柯夫是對的，那麼土撥鼠這些簡單的叫聲反倒凸顯出人類的語言有多麼囉嗦又不符合經濟效益。
註：1 土撥鼠的英文是Prairie Dog，容易使人誤以為是犬科動物。2（編按） 直譯是「草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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