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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闆成為公司前進的絆腳石…何湯雄:「我不適合再當特力的CEO」

周啟東、林瑞益    

一路把特力帶大的何湯雄,創意式草根管理一直是他的特色,隨著企業不斷壯大,他發現不能再用草根方式管理公司,何湯雄開始引入新管理模式,並尋找適合的CEO。當新的CEO到位,他會就此退休了嗎?



「我不適合再當特力的CEO,我已經限制公司未來的發展。」凝視著大片落地玻璃窗,特力集團董事長何湯雄慢慢說出心中的話,五天前這位台灣貿易龍頭才風光召開記者會,激動地宣布從英國合夥人翠豐集團(Kingfisher Plc)買下另一半股權,象徵特力集團踏上新里程碑;但五天後,何湯雄卻承認自己是公司前進的絆腳石,為什麼同一個人一周之內有如此大的改變?



三十年前,二十七歲的年輕何湯雄進了一間台灣典型的小貿易公司,只有兩張桌子、五名員工,他提著一只皮箱跑遍全世界做生意;三十年後,這家貿易公司成為一家集團,在全世界二十七個國家擁有四十個據點,並橫跨通路、製造業,年營收衝破四○○億元,特力集團變大了,但卻有一樣東西不變——何湯雄的創意式草根管理。





天馬行空的點子王老闆





與員工開會時,員工提出三個想法,何湯雄可以觸發九個創意,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讓員工疲於奔命,「沒有辦法,我的腦筋就是停不下來!我是天生的點子王。」想得快,動作更快,有了想法就閃電般執行,不顧任何後果,何湯雄就這樣一路跌跌撞撞把特力帶大。



「我沒有學過管理,管理顧問公司說我是街頭博士。」他爽朗的笑著說,貿易公司搶一張單就是多一張單,每天都在求生存,哪有時間停下來繡花?跨入通路業後,更要在國際級通路巨人的腳下求生存。拚了三十年,五天前接下英國合作夥伴的股權後,有一天,何湯雄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對著事業、家庭的夥伴——總經理李麗秋說,「麗秋,我們竟然也變成大腳(巨人)了!」

前進中國步伐遲疑





好不容易盼到這一天,這一天到了,何湯雄卻失眠了,「特力快速變大,我想到就怕,晚上睡不著覺。」這句話竟然出自一路敢衝、敢撞出名的何湯雄口中,五十七歲的何湯雄,似乎真的變了!



點子王何湯雄一路來闖的禍不少,但還都在可控制範圍,務實精明的妻子李麗秋還踩得住煞車。二○○三年卻是關鍵的一年。這一年,何湯雄只花了一個月決定購併美國的科技通路商Cen Dyne,雖然一樣是通路業,但這家公司賣的是電腦相關零組件,價格變動快速,何湯雄完全搞不懂這個特殊的業態,不到兩年就虧損了六億元,最後何湯雄年終在全體公司員工面前剃個大光頭謝罪!



同時又發生一件通路業的大事,燦坤在大陸全國展店太快,倉皇從大陸退守的血淋淋教訓,讓一路想衝的何湯雄完全停下腳步,「有些學費不必自己付,」他吐了一口氣說,甚至連HOLA(特力和樂)到大陸發展的步伐也遲疑了。



失去信心讓他不再對自己的判斷力如此堅持,直到好友——康師傅二董魏應交都看不下去,忍不住警告他,「你再不來,連末班車都搭不上了!」他才決定讓HOLA低調在二○○四年底登陸。



如果是過去的何湯雄,登陸一定是大張旗鼓,搞得聲勢浩大,但有了自己及別人的前車之鑑,HOLA前進大陸的前八個月只在上海開一家店試水溫,即使後來接著開出五家新店,何湯雄都異常地小心,他訂出了幾個發展規則:店面只租不買、店面只能在一千坪以下,地段則要在黃金地段。



「不懂的事不要碰,這是我學到的教訓。」他說,在不懂的地方發展自己的事業,他也開始小心起來,雖然特力已在台灣站穩腳步,但是在大陸充滿世界級的巨人,特力只能在巨人腳下求生存,更要小心不要受到傷害。



忍了三年,何湯雄只在大陸開了六家店,等的就是大陸中產階級消費力的崛起,去年底,他終於等到了綠燈,每家店的營業額都成長了三○%,明年預估更將大幅成長四○%,「HOLA大陸客層比台灣年輕十歲,收入成長快速,嚇死人了!」他興奮地說。



以數字作佐證,不再跟著直覺走,何湯雄才決定快速展店,今年新開三家店,他嫌不夠快,明年將首度跨出上海、北京大城市,在大陸遍地開花,從大連、成都到無錫一口氣要開十一家分店,「時機成熟就要搶占市場,才能站穩腳根。」何湯雄似乎又恢復了生氣。

引入新管理模式與CEO





但是大膽冒險的何湯雄卻已隨著削去的頭髮不復還,企業越大,越沒有失誤的空間,以前憑著直覺、經驗就當場可以決定幾億元的買賣,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去年為了購併東隆五金,雖然特力經銷各種鎖具早已有幾十年的經驗,對製鎖業、通路瞭若指掌,何湯雄還是聘了知名顧問公司進行正式的評估,在評估報告認定可行後,何湯雄才動手進行購併的動作。



企業越大,似乎越不好玩,對何湯雄而言,這樣的發展卻是不得已的,何湯雄、李麗秋夫婦帶著員工拚了三十年,好不容易才成為亞洲最大的家居通路業者,但是對何湯雄而言,「只有成為市場的前三名才能生存,市場變化太快,每天都要戰戰兢兢過日子!」



戰戰兢兢還不夠,眼看著亞力山大經營出現狀況、日系量販通路撤出,連向英國合作夥伴翠豐集團買下股份都另有隱情,「其實他們是不看好台灣市場,寧願把資源投在機會更高的地方!」連英國合作夥伴都撤退,何湯雄發現他不能再用草根方式管理公司,「公司越大,用這種直覺式管理一定會出問題。」他不得已開始引入新管理模式,甚至已經開始尋找適合的CEO(執行長)人選。



這個管理變革其實已悄悄進行了二年,以前特力要升一位課長,就是一對一的師徒制,由一位資深幹部全程負責,現在引進了新的管理制度,就要進行一連串的教育訓練,讓特力逐漸擺脫過去人治的管理模式。



公司要變革,有一天老闆卻成為公司前進的石頭,沒有一位老闆可以馬上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何湯雄花了兩年才接受這個事實,並準備把自己搬開,他真的準備退休了嗎?「未來由新CEO管日常的事,我就當主席,管一些大方向就好!」



這位點子王雖然逐漸被各種新管理規則、制度綁住,但還是不會放棄大膽創意的天性,只是玩的不是公司的大方向、幾億元的大生意,卻是HOLA採購的貨品、店面擺飾的小東西,「HOLA最近採購鬧鍾,我就要他們買創意、設計感的,不要只有看時間的功能。」何湯雄實在無法忍受一成不變的事。



HOLA三重新店要開幕,何湯雄像店長一樣忙著想各種創意,連到日本出差,都到處考察最新的居家賣場流行什麼,他看到日本流行自然生機的產品,就決定比照日本模式,把台灣各地以手工、自然方法製造的生活產品,集中到HOLA新館販賣,何湯雄越說越興奮,完全忘了自己是公司的石頭這件事,最後還不斷提醒訪客一定要去三重參觀他的新創意。



何湯雄習慣了短髮、習慣了滿頭白髮被人尊稱「老伯伯」、甚至正要開始習慣各種新枷鎖,但是他還無法習慣放棄天馬行空的創意,如果真的交棒,未來他最適當的職位應是——創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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