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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mes For One 趙又廷 一個人角力

執行&文/趙敘廷;攝影/胡世山    

這次訪問趙又廷,不過40分鐘。半長不短,卻已足夠感覺他與自己在拉扯。大概因為同星座血型,我對他老是彬彬有禮、帥氣得體的美好,持保留態度,總覺得他心裡肯定藏著什麼歪七扭八、不輕易吐實的東西。「我這個人很抽象的」,兩年多前他對《GQ》另一位編輯說。豈止抽象,他的內在甚至有點失序,冷靜、熱情、沉默、開放、自閉、批判、固執,訪談時這些細瑣的反覆相撞,都是趙又廷。而這些碰撞又一併臣服於另一個更強大的力量──自律,「我不需要別人督促」。他是爸媽的乖兒子、老師的模範生,演員這個身分,則為他長期壓抑的反社會人格贏得了特權,拚命演才像活著。他說自己最近在培養打禪的習慣,聽陳凱歌導演的意見,讀《金剛經》尋找表演的答案。希望他早日學懂如何平衡做人與做戲,才不會成就了角色,可惜了自己。











趙又廷這次從大陸回台灣宣傳電影《痞子英雄首部曲—全面開戰》,只有短短四天時間,每天行程爆滿,《GQ》封面拍攝是其中一天的最後一個通告,我和他坐下來說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後面還有好幾個畫面等著拍,他沒有喊累,可是聊不到幾句,就毫不掩飾地表示自己「真的很不喜歡做宣傳」,於是我乾脆讓他這個心態開始,反宣傳。



Mark:我不喜歡做宣傳,想拋開商業考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就像我剛演完陳凱歌導演的電影《搜索》裡面的角色一樣,不願意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可是現實生活中又有這麼多面向需要考量,為了回饋、為了電影好,為了讓整件事情更順暢,我必須要做宣傳。



GQ:當演員給了你限制還是自由?



Mark:都有,我最近意識到演戲對精神和心靈會產生極大影響,是一個很危險的職業,進出之間拿捏不好,自己會被搞得一塌糊塗。雖然演戲很危險,可是每一次我都很認真,我可以藉由角色談好多次戀愛,和好多人變成父子、兄弟,但離別也是相對痛苦,在心上留下傷疤,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能不斷提醒自己,那些是屬於角色的,不屬於趙又廷。陳凱歌導演告訴我,學表演看《金剛經》就好了,我看完了,非常難懂,可是有其中有一句我記得很清楚,「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套在表演裡應該就是不要強求這場戲一定要幹嘛,也不要想說我這邊要露一個臉、那邊要落一滴眼,太刻意的設計都不要去做,只要抓到角色狀態,順其自然就好。



GQ:哪個角色進出之間花去你最多的時間?



Mark:《艋舺》的蚊子,因為他有很多事情我從來沒經歷過,比方說單親家庭,不知道爸爸是誰、從小被欺負到大、被冷落、一直搬家、像個圈外人,為了角色需要,我會刻意和大家保持距離,把自己搞得很封閉,可是現實生活中我渴望去感受和體驗,沒有他那麼放不開。



GQ:那《痞子英雄》裡的吳英雄呢?



Mark:滿快就抓到他的狀態,因為他的正義感、是非分明和要求公平的個性和我很像。



GQ:所以演英雄這件事對你來說並不難?



Mark:就是把他的正義感放大100倍,很單線條地發展這個特色,想辦法催眠自己,「我超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正義的存在」。其實我覺得吳英雄是瘋子耶,你看他的名字,跟賈聰明是一樣的道理,他根本不是英雄。











GQ:那誰是真正的英雄?



Mark:《天龍八部》裡的喬峰,聰明、有力量、又強壯,頂天立地打遍天下無敵手,可是又帶點悲壯的浪漫氣息。



GQ:現實生活中,你也做過什麼英雄事蹟嗎?



Mark:沒有,我不是一個愛出風頭或是想拯救世界的人,人生沒有什麼故事性,沒有太大的挫折,似乎不會特別開心或難過,反而在演戲上找到很多想像和波動。



GQ:平常不會特別開心或難過,意思是完全沒有情緒,還是有情緒但藏起來?



Mark:以前會突然下去又突然上來,其實我一直都有個黑洞,稍微不注意就會掉進去,現在好像比較能夠控制,要不要進去?掉多深?我會衡量一下現實狀況,跟黑洞說:「等我處理完事情再來找你」,或者以比較健康的心態去探討,「黑洞的另一端是什麼呢?要不要去找找看?」陳意涵有一次說,演員真的很像神經病,難過的時候我們會想嘗試,「可不可以更難過?」一般人開心都來不及了,誰要自找麻煩,所以黑洞也沒有不好,至少對於當演員是有幫助的。最近太忙,滿想念自己的黑洞,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掉進去,讓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帶我找到靈感。











GQ:爸爸在演藝圈這件事對你有什麼影響?



Mark:更想當個平凡人吧,即使在學校成績名列前茅,也不希望被貼上跟大家不一樣的標籤。從小媽媽就跟我說;「千萬不可以當藝人,你當藝人我們就斷絕母子關係。」她覺得那樣對家人太不公平、犧牲太大了,我回答她,「不要擔心,我不會。」我壓根沒想過要當藝人,一直到大學畢業申請碩士那段期間,有人建議我爸把帶我回台灣看試試看,我想反正沒事做,先賺一些經驗也不錯。我媽說,「給你兩年,假如兩年之內沒什麼成績,就乖乖回來念書。」



GQ:兩年很短,你應該加倍地努力去做?



Mark:也沒有,回來就見了一些製作人、老闆,得到的反應都不太好,我心想,「OK,原來我真的很平凡。」他們經驗那麼豐富,如果從我身上看不到任何藝人特質,就表示我一定沒有,可以準備回加拿大了。當然有挫折感,誰都希望被肯定嘛,結果碰到蔡導,現在算闖出點名堂,媽媽就讓我繼續做。



GQ:演戲最吸引你的是哪一部分?



Mark:怎麼把一個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在兩個小時的濃縮時間裡,表現出他的精華,並且有說服力。我覺得演戲某些部分跟靈修有關,有時候演一演會覺得好像跳出來在看自己,如果對手剛好也在同一種狀態,兩個人就會在非常短的時間裡,觸碰到對方角色內心最根本的東西,那一刻你會覺得自己非常了解對方,很玄。



GQ:不過你無法實現「當個平凡人」的願望了



Mark:現在只好想辦法盡量保持在自己希望的狀態,不要特別激烈,能夠維持平衡都已經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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