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文章

2060,少子化後的臺灣

文/王巽賢;專訪臺灣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孫得雄教授    

少子化這個議題大家都不陌生,也是專家學者們大聲疾呼政府必須特別重視且致力改善的人口問題,然而卻很少人清楚了解少子化現象,到底會帶來多嚴重的後果,因此儘管政府將人口問題視為國安問題,更推出如「助妳好孕專案」等鼓勵生育的政策,仍無法有效改善少子化的趨勢。根據內政部戶政司的統計,台灣去年總生育率再創歷年來的新低點,跌破了1.0的大關,從前年的1.03驟降至0.895,也就是平均每對夫妻一輩子生育不到一名子女,而且更落後德國,正式成為全球生育率最低的國家!





少子化現象的成因



台灣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兼任教授孫得雄表示,近年來由於社會型態急遽變遷,國人的婚姻、生育及家庭觀也面臨了空前的考驗,以往傳統社會對婚姻、生育、家庭所寄予的期望、價值與責任,有著嚴謹的道德倫理規範,然而隨著時代的脈動,社會倫理架構的改變,讓我們面臨了許多新的問題,例如晚婚、離婚、異國婚姻等。





婚姻、生育與家庭是互相關聯的,其關係至為密切。因婚姻導致改變男女權利義務關係,是構成家庭制度的核心,其主要功能為提供夫妻情愛生活、生育子女及經濟上的互助。家庭是由婚姻所構成,是一個社會最基本和最重要的一種組織,凡個人的生存,人格的發展,種族的繁衍,文化的傳承,社會的制度,莫不以家庭為根基。因此,穩定幸福的婚姻及和樂美滿的家庭,是社會安定的基石。





由於工商業的迅速發展,我國的社會及人口結構急遽變遷,個人思想及價值觀更受到歐美文化的影響,導致國人婚姻觀念、生育態度與行為及家庭制度產生重大的改變,對國家社會經濟發展造成莫大的衝擊。





由內政部所作的歷年人口統計可以看出,民國77年新郎平均初婚年齡為29.5歲,至民國97年提高為32.9歲;同期間,新娘平均初婚年齡則由26.1歲提高為29.5歲,呈現國人日趨晚婚的現象。晚婚遲育直接導致婦女生育期的縮短,並可能間接影響生育數量與生活品質。





另就離婚率觀之,民國77年離婚率為1.26‰,民國97年增為2.44‰;民國99年結婚對數和離婚對數之比下降為2.4比1,可見近廿幾年來國人的離婚現象日益普遍。夫妻離婚,勢必造成個人、家庭及社會莫大的傷害,尤其對小孩的照顧、教養及其人格發展影響相當大,易導致小孩養成偏差行為,滋生社會問題。





少子化現象的影響



孫得雄教授指出,所有現代化的國家幾乎都經歷過「人口轉型」的變遷過程,也就是人口從高出生率、高死亡率下降,變成低出生率、低死亡率,而且由於死亡率總是先行下降,再由死亡率下降帶動出生率的下降,這中間有段時差,而這段時差則帶來人口轉型過程中的人口快速增加現象。但是等到出生率也開始下降以後,這種快速的人口增加情形也就逐漸消失,而當生育率降到很低的水準時,就會出現「少子女化」與「人口老化」的情形。





生育率逐年下降的結果,不但使得人口成長趨於遲緩,甚至將來面臨負成長,人口年齡結構也會跟著改變,人口老化是一種趨勢。醫療衛生技術進步,使國民平均餘命延長,擴張了老人人口數量。台灣地區老年人口(65歲以上)比例顯著增加,民國38年底老年人口僅18萬4,622人,占總人口2.50%老年人口在82年9月超過總人口7%以上,正式邁入人口老化國家,至97年底已達240萬2,220人,占總人口10.43%。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自然「老化」過程將隨著生命延長而更明顯,不僅未來65歲人口增加,75歲以上的「老年人」所占的比例也會不斷提升。





除了人口金字塔結構的轉變外,少子化帶來的衝擊也包括入學年齡人口、工作年齡人口等的改變。一份由行政院經建會做出的將來人ロ推計指出,若以中推計的結果為準,進入國小、國中及大學入學之6歲、12歲及18歲人數,預估未來10年將較目前分別減少19%、29%及23%,未來20年內亦將較目前分別減少24%、36%及43%。工作年齡人口方面,15至64歲工作年齡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將由2010年的73.6%,增加至2015年達到最高峰74.4%,然後漸轉遞減,2060年降為48.9%;同時,工作年齡人口結構亦將趨高齡化,2010年工作年齡人口中,以25至34歲占23.0%最多,而2060年則以55至64歲者占28.2%為最多。





這份統計也顯示了65歲以上的高齡人口數量增加幅度將愈來愈大,占總人口比率將由2010年的10.7%,增加至2060年為41.6%;高齡人口中,80歲以上高高齡人口將由2010年的60.6萬人,增加至2060年為344.9萬人,占高齡人口比率亦由24.4%增加為44.0%。





讓我們暫停一下;現在平均七個勞動人口可以共同養一個高齡人口,但請想像一個高齡人口占總人口四成以上的社會是什麼光景?





「勞動力不足必然使得國家經濟衰退,工作人口的減少代表國家的稅收將嚴重減少,越來越多的老年人不但沒有年輕人照顧,連政府都將越來越難以照養。」孫得雄教授語重心長地說,無論是鼓勵生育或是照顧老人的政策靠的是國家社會福利的預算,這些預算都需要稅收的支撐,當工作人口越來越減少而導致國家收入不足時,很多政策根本也很難執行,更衍生出許多經濟、社會問題,進而變成一種惡性循環。





人口政策白皮書



由於台灣人口結構正面臨轉變,人口問題隨著人口轉型及經濟發展而與時俱變,在人口快速老化、家庭照護功能式微趨勢下,少子女化將衝擊教育、勞動及醫療體系,其影響是潛在而長遠的,因此,政府需要扮演更積極的角色,以提供或協助家庭對老人提供更具尊嚴及完整的照顧。





在實施人口教育,培養尊重生命情操,促進家庭功能,營造有利生育、養育之環境,推動嬰幼兒照顧及保護責任等基本理念之下,我國的人口政策綱領針對少子化所做出的政策大致有以下內涵:



一、尊重婚姻、家庭及養育子女之多元價值觀,並將之納入教育內涵。



二、建構生育及養育優質環境,開創友善家庭、兼顧育兒與就業之工作條件,並健全收養、出養制度,落實支持家庭照顧能力。



三、建構平等普及之育兒制度,及完整之兒童教育與照顧服務體系,落實整合托兒、學前教育及學齡兒童課後服務,並降低家庭負擔成本。



四、建構性別平等環境,防止嬰兒性別比例失衡。



五、加強生育保健服務,預防遺傳性、傳染性及精神性疾病,以增進國民健康及家庭幸福。



六、增進兒童及少年福利,加強親職教育,維護其身心健康及正常發展…等。





而為了因應少子女化、高齡化及移民等三大人口核心問題,政府於95年9月委託國立政治大學辦理「人口政策白皮書及實施計畫之研究」,行政院並成立「人口政策白皮書撰寫小組」,以宏觀角度切入少子女化、高齡化及移民等當前問題及未來人口結構趨勢,研擬因應對策,並邀集相關機關多次開會討論,擬定人口政策白皮書,經陳報行政院於97年3月10日核定。





該白皮書之對策與具體措施分別為,少子女化7大對策;高齡化8大對策;移民6大對策,合計21項。其中,針對少子女化社會之對策為:



1.健全家庭兒童照顧體系。



2.提供育兒家庭之經濟支持措施。



3.營造友善家庭之職場環境。



4.改善產假及育嬰留職停薪措施。



5.健全生育保健體系。



6.健全兒童保護體系。



7.改善婚姻機會與提倡兒童公共財價值觀。





而其預期效益為:



1.漸由規劃完善且健全的家庭政策,提高民眾生育意願,達到逐步緩解我所面臨的少子女化問題。



2.引介先進國家的鼓勵生育制度,包括提供兒童照顧服務、育嬰留職停薪與經濟支持等措施,以減輕家庭在生育、養育子女的經濟負擔。



3.強化現有學前托教服務措施,建立平等普及之居家托育制度及完整之兒童托教與課後照顧體系,改善家庭在幼兒托育需求上的設施與服務供給,營造出良好的生育、養育優質環境,助益少子女化社會問題的解決。



4.將尊重婚姻、家庭與養育子女之多元價值觀納入教育體系內涵中,積極營造友善支持的生育、養育的兩性平等環境,消解我國就業女性因生育導致的不利處境。



5.透過教育宣導,傳達生兒育女及男孩女孩一樣好的價值觀,建構性別平衡環境,防止嬰兒性別比例失衡;並針對有生育意願的不孕症夫婦,給予生育支持措施,有利於滿足家庭的生育需求,女性的生育保健獲致改善。



6.針對現有家庭中的每名子女,提供安全自在的生長環境,減少兒童虐待的憾事,以培育身心健康的下一代,提高我國兒童的權利與價值。



7.積極透過友善家庭之職場設計,營造具保障性且積極福利的勞動條件,協助解決家庭育兒的托育照顧負擔,以提高我國女性勞動參與率。





專家的建議



人口問題因時代與環境的變遷而呈現不同的現象,人口政策為解決不同現象的人口問題,也須切合時代的意義。因此,人口政策的制定,必須衡量人口變遷的情勢,參酌經濟、社會、政治、軍事、教育、文化及地理等各項相關因素,才能符合國家的目標與全民的利益。





台灣的人口政策綱領以及人口政策白皮書,雖然是匯合各界專家學者及政府相關部門的經驗和智慧而成,固然有其正面意義,然而其成效不彰卻似乎是明擺在眼前的事實,我國去年度的總生育率跌破1字大關,落居德國之後,敬陪全球末座即是最明顯的例子。





觀察去年各國的總生育率,法國的總生育率達到了2.0,在歐美等先進國家中一枝獨秀,應有其值得台灣借鏡的作法。「曾有人開玩笑說,在法國只要生五個小孩,就足以生活下去了。」孫得雄教授表示,法國致力於以龐大的社會福利預算改善生育及托育的環境,提供年輕夫妻穩固且長遠的經濟後盾,並且其國民教育完全免費,使得父母減輕了許多負擔,而願意「增產報國」。





而台灣的賦稅相較於許多先進國家是非常輕的,自然無法完全做到這樣的社會福利政策,然而政府可獎勵、敦促各民間企業建構托育環境,聘請專業的幼教師資以強化現有學前托教服務措施,並且改善產假及育嬰留職停薪等措施卻是做得到的。更重要的是,要透過教育及媒體,傳達尊重婚姻、家庭等多元價值觀,並增進國民對於少子化現象所可能帶來之嚴重後果的危機意識。「法國也是經過十餘年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績」,孫教授說,人口問題的解決並非一蹴可成,需要各社會團體、及工商業界人士對人口問題的重視並配合政府推行,使民眾也能深切體認人口政策的意義與重要性,全民共同努力才會有其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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