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文章

無關藍綠 唐飛出書寫人生

作者/司徒馬    

唐飛在總統大選前出書,回顧擔任閣揆時的點滴,主軸不在公布「政壇秘辛」,而是替自己的人生寫下交代,並對於台灣的未來提出憂慮與警示。前閣揆唐飛日前出版新書,回顧擔任閣揆時的點滴,引起政壇一陣議論。做為第1 次政黨輪替、民進黨政府第1 任閣揆,唐飛此時發表的「政壇回顧」,被解讀為別具意涵。





不過,公布「政壇秘辛」,不是唐飛新書的主軸,語重心長的語調,似乎更為接近「人生的交代」;尤其,對於台灣長期漠視國際情勢演變的盲目,以及未來台灣政局的可能演變、在目前國際情勢下的可能結局,充滿著預言家的憂慮;對於未來的擔憂,也許才是唐飛真正想對台灣人民提出的警語。





短命閣揆 實為真正的軍人唐飛已高齡80,去年8 月間,赴中國旅遊期間,感染肺炎導致呼吸窘迫與敗血症,緊急搭乘包機返台就醫,在生死門前走了一遭。





唐飛淡出台灣政壇多年,做為民進黨政府首任且最短命的閣揆,唐飛並不受到台灣政界的重視,稱之為「藍綠之間的邊緣人」,算是貼切的形容。





然而,唐飛算是一個「真正的軍人」,某位熟悉唐飛的人士形容,唐飛「忠於國家、人民,勝過忠於黨國」,在蔣政權統治的威權時代,算是異類。





唐飛一生都是空軍的子弟,空軍幼校、空官,當飛行員一輩子,經歷空官校長、空軍總司令,最後當上空軍一級上將。唐飛曾任駐美空軍副武官、駐南非上校武官,駐外時期都是台灣內部轉型的關鍵階段,唐飛接觸國外各種多元資訊,對時局有一定看法,「有堅定立場,卻不盲從」,又以「思想開明著稱」,這是熟悉人士對他的形容。





當年,軍中「郝家軍」勢力龐大,唐飛個性並非孤傲不群,但也能「獨善其身」,不朋不黨;有人形容,唐飛潔身自愛,能力卓群,因此能扶搖直上,無人能比。





唐飛1998 年擔任參謀總長,也是行憲之後第1 位到立法院備詢的參謀總長,當時忙於推動國防法的制定,也是國防改制的關鍵人物。





2000 年政黨輪替,陳水扁任命唐飛為閣揆,跌破眾人眼鏡,一輩子是軍人的唐飛,從此踏入政治權力之巔,結果卻是最短命的閣揆。





扁重穩定 唐飛開明願擔責陳水扁政府尚未就任,開始尋覓新政府成員,最具爆炸性的人選,無疑就是唐飛。政壇人士回顧,當年阿扁最在意的就是「穩定」,新政府成員一定要讓國際滿意,同時也要平衡國內的對立與矛盾。





阿扁的勝選,創造台灣第1 次政黨輪替的歷史,當時最擔憂的就是「軍方勢力」,台灣的軍人忠於黨國數十年,他們是否真心向第1 位民進黨籍的三軍統帥效忠,不無疑問,也影響首次政黨輪替後台灣民主的未來發展。





找來唐飛出任閣揆,平衡軍方、穩定局勢的用意濃厚。政壇人士透露,當年這個建議,就是來自民進黨大老林義雄,也的確是深謀遠慮的安排。





此外,扁政府上台,面對的是國民黨和親民黨為多數的國會。在台灣的憲政體制下,名為「雙首長制」,實際上又欠缺雙首長制應該的制度設計與權力制衡;例如,與台灣憲政體制接近的法國,當總統與國會多數分屬不同陣營,稱為「左右共治」,法國總統依慣例將提名國會多數支持人選為總理,屆時總統與總理各有所司、各有所權。





扁政府就任之際,非常接近所謂的「左右共治」,阿扁任命唐飛,頗有建立憲政慣例的用意,希望在畸形的台灣憲政體制下,行政、立法之間仍能妥善運作。





因此,唐飛的閣揆之路,當時有多重背景與考量,思想開明的唐飛,當時也深刻了解國家面臨的最新變局與考驗。他也回顧,當年完全與民進黨毫無淵源,接受新職充滿太多未知數,家人也激烈反對,最後在「因為國家需要我」的理由下,承擔歷史責任,因為安定國家是軍人的責任,唐飛把閣揆一職,視為軍人本分的一部分。唐飛日前說,談到被撤換的心情,「不如說我甘願被利用,用以換取當時台灣政局穩定」;果然是一位真正的軍人。





《《意識對立 苦當藍綠邊緣人》》





阿扁任用唐飛,有意開創新局,當所謂的全民總統,只是台灣民主根基太過薄弱,朝野地位互換之後的角色錯亂,朝野對立與矛盾更為加劇,注定了唐飛多舛的閣揆命運。





做為正統的革命軍人,又出任民進黨政府的閣揆,當時的「藍軍」視唐飛為「某種背叛」,而綠軍全力護航,卻對唐飛太過陌生,又顯得格格不入。





例如,當年第1 次以閣揆身分列席立法院的總質詢,就面臨藍軍激烈的質疑。有藍軍立委質疑,唐飛將軍為何背叛「國家」,支持「台獨」?藍軍立委們不斷逼問,到底是不是真的支持台獨?還有藍軍立委問說,你還是不是「中國人」?首次政黨輪替,統獨意識形態下的台灣政壇,統獨的幽靈更加變本加厲。當時,唐飛答覆藍軍立委,台灣未來是否統一或獨立,由台灣人民決定。這個標準答案是民進黨慣用的說詞,出自唐飛的嘴裡,又引來藍軍立委的撻伐。





又如,關於是否還是「中國人」?唐飛不願直接回答,一直反覆強調自己是「華人」,因為若稱「中國人」,國際上普遍認為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





唐飛的思想開明,這些話說得一點都沒錯,放在今時今日,依然是正確無誤的立場。只是,在首次政黨輪替的台灣政壇,藍軍背景的唐飛說出這樣的話,藍軍立委是一波又一波的「狗血淋頭式的批判」。





年近70 就任閣揆,唐飛走得非常辛苦。阿扁希望唐飛扮演平衡藍綠的角色,在當時意識形態沖天的政治氣氛中,沒有發揮效用。唐飛也回顧,他算是隻身投入民進黨政府,內閣成員都不是他所任命,大家都是剛就任新職,都還在摸索之中,到底該聽陳總統的?還是唐院長的?出現一段尷尬的磨合期。





唐飛回顧,「在內閣目睹之怪現象」,對於民進黨政府上路初期的種種怪現象,感到不可思議,唐飛擔任公職許久,縱然思想開明,對於「不懂裝懂」、「各行其是」的作風,也感到訝異。





唐飛擔任閣揆只有140 天,他覺得在民進黨政府之中,他似乎只是一個裝飾的棋子,他與閣員互動疏離,對相關政策沒有太大的影響力,而「藍軍」也視他為背叛,綠軍也似乎與他有隔閡,在國家發展的關鍵時期,他只能隱忍,如果他的犧牲與承擔可以讓國家走過關鍵階段,一切就是值得的。





只是,朝野對立並未因為唐飛而有所稍解,民進黨高層對唐飛也未能推心置腹,縱有「忠國之心」,終究成為最短命的閣揆。





民進黨高層當年對唐飛並不夠體貼與厚道,唐飛出版新書回顧當年,其實看不出有算帳的味道,而比較像是年邁之際的「自我澄清」,畢竟有心為國為民,卻變成「藍綠邊緣人」的苦楚,難以為外人道。





《《國際變化 怕政壇昧於現實》》





卸任閣揆之後,唐飛選擇暫時遠離台灣,前往美國哈佛大學政府學院,以及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中心擔任訪問學者,之後也在史丹佛大學東亞中心講授「台灣政治現況」。





唐飛駐外擔任武官時期,對於國外的多元觀點、國際情勢即有高人一等的體驗與了解,卸任閣揆之後,專注於美國知名學府,關注的就是最新國際情勢與台灣未來,也對美國官方與學界的最新立場與看法,有深刻的了解與研究。





唐飛在2007 年參與成立「台灣前途展望協會」,呼籲中產階級與知識分子關心公職選舉,就是一種政治老兵憂心國是的懇切呼籲。





美中台3 邊關係一向處於「變動的複雜狀態」,隨著中國國力的提升等因素,美國對於東亞以及兩岸關係的立場,也跟著改變,只是,台灣社會對於國際情勢的微妙變化,卻依然停留在「一廂情願」的情緒。





尤其,台灣綠營主張的「國家主權論述」,以及藍營主張的「中華民國主權論述」,兩者在目前的國際情勢中,都是棘手的難題。





唐飛在書中質疑民進黨對「九二共識」的態度,引起民進黨主席蔡英文的回應。政壇人士分析,唐飛直指「九二共識」應該是話中有話,而且對目前的國際情勢有相當深入的了解。





政壇人士分析,若馬順利連任,中國勢必增加在「政治議題」的壓力,馬政府全盤接受的可能性低,至少兩岸還能維持相當的互動與和平基礎。





不過,若是民進黨政府再次上台,目前中國的「對台溫和派」,勢必在中國權力交替的關鍵時刻,被戴上「對台工作失敗」的帽子,屆時如果民進黨政府推翻「九二共識」,等於給予中國「新政權」變更對台策略的著力點。





一般預測,民進黨政府若當選,又不承認「九二共識」,兩岸關係就將出現新的變數,對美方是一種新的壓力,對台灣內部也是壓力,而中國新政府會採取何種新的作法,則難以估計。





基此,政壇解讀,唐飛刻意點出「九二共識」的矛盾,其實用意在提醒綠營與國人對「關鍵問題」的體認與了解,國際情勢的現實如此,台灣很難貿然遂行自己的意志,台灣社會對於未來可能出現的壓力與變數,也沒有清楚的了解與認識。





唐飛選在2012 大選之前出版新書,顯然對這場大選結果的重要性,以及對台灣未來發展的關鍵性,有深刻的了解。





唐飛的字裡行間,未必是在藍綠之間有了選擇,而是一種基於對國家未來發展憂心之下提出的建議與警語,從他的經歷與觀點,看出了未來可能的困境與難題,進而提出一種另類的呼籲,忠於國家人民的格局,依然沒變。





在藍綠之間,體嚐政壇冷暖,無人出於唐飛,其無私的心境,在走過生死之門的體驗下,也無人出其右。唐飛替自己的人生寫下交代,自清多於自辯,更多的是憂慮與警示,深思台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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